55、
发送全球通告电报的四日后,两名物理学家已搬到一新的安全房。房子里没有连电话线,房门是双层的,物资配备齐全,还藏有两把枪和少许标注“催泪”的手榴弹式武器。更重要的是,房子与龙老板等人无关,只有李老板一人知道这栋房子的地址。
搬进的第一天,他们就知道,这是一栋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安全房。
赵青将丈夫叫来地下室,指着纸上的一行字。“刚收到的传真。”
徐矾看着几日间憔悴许多、眼窝深陷的妻子,拉住赵青的手,道:“你去歇息吧,换班。”
赵青摇头,默不作声,哑着嗓子说:“李老板让你做的机子马力全开竟是这个功能……竟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徐矾苦笑:“你说呢?我是和你一起在这间地下室看见的纸条。李老板做得对。”
徐矾看过被颤抖的红笔标注的几条情报,赵青本应只关注洋人的行动,这几条却没有一条与西洋人有关。徐矾闭了闭眼,道:“李老板给咱们安排的新住所,电话线都没有牵,怕咱们做傻事。还记得他走前,和咱俩讲的日本人对付地下党手段吗?我的母亲、幺弟一家,甚至你的学生,都会被牵累。”
徐矾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我如果被逮捕,我没有李老板的信心。”
赵青忿忿道:“就算是我,也不至于被抓当日就出卖战友!姓秦的军统,按照电报里的说法,还是重庆方面派来见我们的人。一夜就招供了,若李老板的电报晚来五天,咱们也得被他出卖……”
徐矾:“咱们躲在安全房里,配得上评价他们吗?”
赵青怔了片刻,道:“我只是气话。”
徐矾拍了拍后怕的妻子,苦笑道:“哪里是见?敲晕了带走都算客气的了。咱们该庆幸共chan党的那位同志讲理。你不能奢望他们都是英雄。”
“这才七天!这些地下党,执行危险任务怎么敢带着妻子孩子……”
“他们是英雄。”徐矾问,“关机吗?”
“不能!”赵青坚定说,随后苦笑,“不怪李老板说,我们的本事不够。”
同日,雷富成终于赶回上海。
…………
湘一路躲过日本人的搜查。前几天他趁着深夜淌了水路,原本只是有些馊味的衣服散发出一股子海水的腥味。
湘不愿给日本人的军犬立功的机会,来到城里的一间安全房,碰巧第一时间收到共chan党的联络电报。
他发电报给游子报了平安,并得到了游子更换住址一切顺利和香港的消息。美国人和德国人回应积极,主张见面。事情还在酝酿中。
湘回电,坚守岗位。
将电报机放回原位时,一个踉跄,摔到沙发上。湘缓了片刻,将电报机轻放在地板上,甩了甩被硌出酸痛的手臂,嘲笑自己两声。
湘更换一件长衫,将衣服清洗,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具身体在发烧,出汗是好事。
这倒不是最狼狈的,他想。
这里没有电子追兵,连身份证明都只是张纸。他不能用飞船逃跑,他的对手也不能用机器追踪他,这很公平。
只是人类的身体,很疲惫;缺少睡眠,让他精神上也很疲惫。
湘与共chan党很快敲定见面时间。
56、
黄昏时分,约定好的时间,湘从后门摸了进去。
走廊上没点灯。
湘一路来到客厅,客厅中,有一位三十七八岁的男子坐在沙发上。这名男子最初一瞥有些严肃,露出笑容时又有些喜庆,应该是他要见的人。
湘象征性地敲了敲半开的门,在男子的观察中走进客厅。
男子能看到湘一身长衫,或许还观察到了他的步伐不稳和只是简单用热皂水擦洗过的头发。男子转身将热水壶里的水倒出,友好地给湘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茶几上还摆了一些果铺。
男子指了指靠炉火的位置。
“风餐露宿,一路辛苦。别左右看了,屋里没别人。”男子好笑道。
“最近神经紧张,后遗症。”
湘走到火炉前,身上暖洋洋的,又坐入位置,喝了一口热茶,好像是有少量安神成分的茶叶。
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男子,思绪有片刻的发散,觉得这人很聪明。很会以退为进。
雷富成与湘握了握手。“辛苦你了。我就是第二号,飞鸥和海蛇的上级。”
“飞碟。”
“仅凭你交给海蛇的号码,一封电报,你愿意相信我们的党,能从层层封锁中脱身,坐到我的桌前,我也很佩服。这份信任我会一直铭记。”
湘不愿寒暄,直入主题。
“为什么共chan党一直不对我动手?”
雷富成狡黠地问:“你难道想死吗?”
湘摇了摇头。
雷富成说:“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海蛇潜伏进冈山公馆能被冈山雄二信任非常不容易,多一张嘴会多一分麻烦。但海蛇说,是他自己任务出了疏漏,被有能耐的人看穿,你不仅不以此要挟他,还帮他隐瞒,他不相信你是没底线的汉奸!他请求组织不要为了他的安危而杀害爱国人士。”
湘想,爱国?他吗?可真是个误会。
方别的原话?抑或是,“第二号”为了让方别唱红脸做的修饰?人类的大脑结构能提供准确的三年前的记忆吗?
“海蛇愿意为你担保。海蛇的情报传递密度很大,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日本人的怀疑,我想用你分担嫌疑。几月后发生薛梅的事。我找到海蛇建议他撤退回延安。海蛇却说,他浑身上下都被自己人的鲜血染透了,真的被’锄奸’都不怪同志们。他此时撤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延安的同志们,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薛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