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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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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梧夜里冷醒了,他扯了把身上的薄毯,顺着声音侧头看向窗外。铁栅栏隔断了潇潇凄雨,一些水花从窗台蹦进来,跃至地上,已然积了一滩水。

左肩隐隐作痛,他抬手抚上又渗了血的纱布,手指轻轻一钩,外层干燥的纱布便如流水般松弛滑落。

果然是糙汉子,这怕不是随便一裹就完事了的。

江文梧撑起身,半靠在墙上,将纱布拉下,里层的大多已经混着干掉的血和皮肉黏作一处。他用力扯下再迅速捆上按住。一番动作后,冷汗已然湿透了鬓发。几缕凉风游过,他拉起薄毯裹好自己。

不多时,雨已歇了。地上的水映着透白的月亮,时不时水波搅动,一圈圈涟漪轻晃着。

江文梧想借微弱的月光环顾四周,努力了一番也只看清了不远处的一张圆桌。他眨了眨泛酸的眼,往墙角窝成一团。

恼了楚凤训定然是要让他下狱的,但这伤是江文梧意料之外。此伤洞穿肩膀,恐伤筋骨,且带伤行事多有不便,得抓紧找个机会治疗。

江文梧轻咳了两声,把脚也缩回来。他数着时间,约莫五更了,天也欲亮。

早听闻宿州府的监狱与别处不同,其规章制度好比学堂,囚犯既有晨练,亦有活动的时间。一切活动以哨声通知为准,晨起晚歇皆有狱警亲自巡看。

江文梧将脸埋入臂弯里,静静地等着叫人的哨声。

一月前他得了傅兰政准许从盛家大院里出来,几经辗转到了宿州。可傅兰政搭桥之人势弱,替他所谋也仅限于财务院文册司。文册司的事务仅是接过审计司的核算好的账本再登记造册,日子是清闲,可上够不到天子下碰不着百姓,空荡荡地吊在这中间太不痛快。

想要往上就得靠自己。

江文梧掰着指头,突然面色一白,遽然咳出一口血,身子无力地软在木板床上,墨发如瀑般从床沿耷拉下来。

正要开门的狱警一惊,连忙踏进屋,拿警棍推了推江文梧的肩喊道:“哎,起不起得来?”

木板床上的人苍白着脸,似乎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狱警又推了推他的肩膀,触及伤处,那白纱布便又渗出星星点点的鲜血来,而江文梧始终一声不吭。在拿着串钥匙的铁圈用力敲了好几下床板,确认江文梧真的无法动弹了狱警才回头朝外喊人进来。

“医务室今日是谁轮值?”

两个狱警正打算架着江文梧两肩把他拖过去,一开始那拿钥匙的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陈主任吧?”一名狱警架起江文梧右肩,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不是陈主任,我昨天见他朝典狱长那里递了请假条。”另一名狱警反驳道。

“那就是温二少了。”拿钥匙的狱警一拍脑袋,招呼着那正架着江文梧肩膀的狱警把他放下来,“去抬个担架来,他肩上有伤,哪里能这么去!叫温二少见了这个月又得扣钱。”

狱警如梦初醒,连忙低下身子把江文梧放回去,匆匆去找担架了。

宿州多雨,难得今日风和日丽。刺目的阳光照亮屋檐下压帘的金玉,风动纱帘,化为廊上鲜红中一弧倩影。衣着华贵的人们蜷缩在大堂一隅,扫去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贵族模样,活像他们一直不齿的所谓“贱民”。

楚凤训的手枪依旧安然别在腰间,白色的手套却沾了些血。他脚踩血洼里零落的牙齿,说道:“通敌反叛,确定没有同谋吗?”

“竖子!拿那几张纸诬我全族,还伤我亲儿,我要到理事长那告你!”白发苍苍的老者颤抖着站起身来,望向趴在地上已一动不动的儿子,悲怆地朝坐在堂内主座的人喊叫。

“证据确凿,你要告也得有命走到政务院去。”楚凤训一踢身前地面上那人的肩膀,那人翻过去,面上已是血肉模糊,“通敌反叛是大罪,律法规定就地格杀。我是好心问你可有同谋,多举一人,你寿终正寝的机会就多一点,别不识好歹啊老东西。”

“若是温大人还在,怎会容许你这莽夫做这些事!”老者气得满面通红。

“若温叔还在,见你倚当年之功纵许族人横行霸道,欺压百姓这么多年,你还能有脑袋在这跟我鬼扯?”

楚凤训站起身,整理了衣裳,慢悠悠走向大门。

“我还有事,剩下有在名单里的都处理干净。”

守门的士兵随即入内掩门,几声枪响惊飞枝头鸟雀。翅羽哗然后,深宅重返寂静。

楚凤训驱车回了军务院,一开车门信玉就迎了上来。他摘了染血的手套,舒展着发麻的手指,问:“查得怎么样?”

信玉接过手套,回道:“江文梧是谢霖阙大商江从朔次子,江柏幺弟,半月前由西海司执事廖仁庆保举荐进的财务院。令单原是派了奏事,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让他来送。”

“江从朔?”楚凤训走到洗手池边将手泡进水里。他早些年听过这个名字,但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信玉将手套收进随身小袋,恭敬地站到楚凤训侧后方,说:“江从朔做的是朔州府和宿州府的生意,早年走茶卖布贩粮。如今退商颐养,朔州府进宿州府的东西都要从他长子江柏那过,特别是粮食。”

楚凤训净了手,用帕子吸干水后摸着下巴,似是饶有兴趣,说:“家大势大的二少爷?那怎么只进了文册司,廖仁庆真心要抬人可不止这个到这个位置。他们两家是什么关系?”

抱着文件匆匆而来的忱挚开口接过信玉的沉默,说道:“长官,江柏与廖仁庆是连襟,他们的妻子是亲姊妹。”

楚凤训颔首,指指信玉说:“来者不善,先让臻青在监狱里盯好他。”他看向忱挚怀里的文件袋,问道:“有什么事情?”

忱挚神色有些为难,开口道:“长官,这是政务院驳回的申请书、财务院退回的缴单和财务处给出的本月工作报告,财政赤字,账款不足,无法支付过几日左区工人薪资。”

“晚上信玉带些人回家开库房填一下账目,躲着我爹多拿一点。”楚凤训捏捏眉头,“茗生回来没?”

信玉应了,说:“到了歌州,估计还有两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楚凤训,说:“这是刚才拂雪送来的。”

楚凤训拿过来翻开看,这原是一张问诊单,只不过上面潦草地用红墨笔画上几个飘逸得几乎认不得的字。

“改天挑两个漂亮点的瓷瓶送温府去,当我谢过温二少了。”

楚风训只将那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到纸篓里。

“去叫石将军和魏先生到议事厅一趟。”

议事厅正对门的是一幅三州府的地形图,此图无比详细,是当年秦罡手工绘的。

石照韦一推门进了,就说:“长官!刚得了消息昭州府那边计划是要在秋原和朔州府打。秋原隔座山就是朔州府地界,可离古都也不远,那可是联州那群老家伙们的心肝地儿,况且地势对朔州府有利,也不知道施灵绎想出什么鬼招。”

魏究从侧门进来,对着正义愤填膺的石照韦说:“秋原在昭京西北角,面朝震沙山和乌隐山连接处,仅有几处山口可通,朔州府确实易守。但如果施灵绎有足够兵力强攻,朔州府未必扛得下。”

石照韦瞧着楚凤训没坐,自己也只好往桌边站着,说:“他昭州府所占尔尔东南一隅,辖内皆是些未开化的农人,用的都是冷兵器,拿什么充兵力。且说那东海司早让旧官僚给占了,走的都是洋货奢侈品,军械哪能进!就这点力气,朔州府岑拜一只手指就能碾死他!”

“你说的是事实不假,但这个方案能提出来杜凌必然过目,若无一定把握,他岂会任施灵绎胡来?”魏究掏出一张地图来,走到楚凤训身后的桌子上铺开了。

“所以我就说施灵绎出什么鬼招,听说他弟弟几个月前刚从外洋回来,要不然去把他弟弟绑来当个人质,看他还敢不敢乱来。”石照韦势在必得地笑着,仿佛踏出这扇门后就要立马跑去联州逮人。

“从外洋回来?以前没听说过他有个弟弟。”楚凤训看了好一会儿墙上挂的地图才加入对话。

“我也没听说过,施灵绎把他藏得好极了,宝贝得不得了,他几月前回来的消息还是探子这几日才传回来的。”石照韦挠挠脑袋,“叫……好像叫施灵筠,兴许温二少认识呢。”

信玉说道:“石长官前面说到军械,我想起一怪事还没来得及和长官报道。西海司最近进了不少大货,记的是政务院的名,可是政务院既无声明,亦未遣派奏事,财务院也不曾收到缴单。”

“那批货走到哪儿去?现存在哪?”楚凤训抻着卷皱的纸,“没有消息?”

“没有。”信玉从衬衣口袋解下笔来,“有人在藏,这风声出来得也怪,是廖氏家仆说漏嘴的,还得加以核实。”

“那再查查再报。”楚凤训收回目光,拿了根细木棒点到纸上,“石照韦说得不错。昭州府不见得能赢过朔州府,但他摆足了要胜的架势,只差我们进去搅一搅浑水。”

石照韦不解,凑过来看,却见楚凤训木棒指的正是昭京。靖朝立六百年,仅昭京为一朝国都,为的就是这上天赏的绝佳位置。昭京是国家的心。东部连稽山西北震沙山二山围立,将古都拥入群山怀中,西戎北狄不得犯,南下乃淮水,南蛮不渡东夷不侵。

“我们州府和朔州府里的好些本家都在昭京,出什么意外没人担得起。”石照韦说道。

魏究愤愤道:“让他得逞了,闯过那里到朔州府的玉州,接下来爪子就要伸到谢霖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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