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大荒，无时无序。

有神盘古生其间，以刀斧驭世。

盘古持斧裂混沌为天地，擎天踏地、撑天一万八千载。

乃成洪荒。

洪荒既成，盘古大神力竭倒地，一身血肉分化万物。

又有其元神融天之清气一分为三，被大神开天功德裹之，坠入洪荒——深山之间，幽谷之内。三道虚无之气盘旋于莲池之上，受功德沐浴，享日月之精，灵开智启。后经天雷淬炼，终化道体。

天雷淬炼。

天雷淬炼……

“砰！”地一声，白焰淬烧中的丹炉应声而碎。

玉微本有些涣散的心神骤然收敛，炽白烈焰随之涅灭。

失去了神火托举，刚刚碎成几块的丹炉噼里啪啦跌落一地，似是在提醒着玉微这是一场多么“惨烈”的事故。

敢在炼器这么精细的活儿上随意走神儿。

就算是盘古三清中唯一得了大神于炼器一道传承的玉清神君，此时也只有与废品对视无言的份儿。

而最妙的是。

旁边刚打开的房门口，他红衣散发的兄弟，正一手扶着后颈，似乎也有点傻眼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

左侧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上清神君条件反射地瞬间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小房门，再次确认睡得七荤八素的自己绝对没有顺手破了玉微在门上设的禁制的可能，这才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衣袖，“砰”地一声，又把门磕上了。

这就叫欲盖弥彰。

看来通天这酒，果然还是没全醒。

目光从房门上收回来。

玉微看着这一地废品，心道：‘这倒是扯平了。’

幺弟一窖醉神酿下肚，把长兄的炼丹房糟蹋得乱七八糟、瓶倒瓢破，连长兄心爱的炼丹鼎都拿剑撬豁了口。

而他出关得不早不晚，没来得及阻止弟弟闯祸也没干脆把这事儿躲过去。现在上赶着来给弟弟扫尾，却又因为走神儿把兄长心爱的丹鼎彻底弄成了废品。

要是不能在赶长兄出关前将一切复原。

他跟通天的这顿打，就稳了。

长兄收拾他们这些弟弟，向来都是不问缘由只看结果的。

“我不是故意这时候开门的！”

清朗高昂的声线，带着几分紧张与急迫地从门里面透出来。

这基本等于废话。

玉微没直接回话，而是将摊开右手，令地上的残片里飞起一片，握在掌心。

待残片拈稳了，他才一边在残片上细细抚摸过去，一边仿佛没由来地问通天了句。“你适才，可是梦见了什么？”

被小心推开一条缝隙的门瞬间不动了。

门内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句话间被凝固在了琥珀之中。

这一句话，正正好好地戳进了通天的心里。

三清出自同源，同属盘古元神衍化，论起血缘关系当然是无稽之谈，但神魂上的联系之紧密却远不是一般羁绊可以比拟的。

离得这么近、玉微又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就连通天自己都不信，不是自己刚才的噩梦影响了玉微。

但是，他又对玉微这个问题极其抗拒。

否则也不会有刚刚的那一句废话。

不过他这个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将手里的残片丢回原来的一堆里——合成丹鼎最重要的一样材料，大概是一点都没办法再废物利用了，得出去再找。

玉微在心中如此判定，同时回身，轻车熟路地从兄长搁置丹药的架子上，找到了一只小葫芦。

于是，当门内的通天在久久沉默到转心虚到恼火，猛地将门推开的时候，玉微就已经站在门前了。

“嗯。”

微微颔首，玉微将小葫芦拈在指尖递过去，拿眼神儿示意弟弟去接。

满腔怒火，顿时烟消。

通天心中止不住地泛起了几分柔软。

“黑潮。”

接过小葫芦，倒一粒放在嘴里含着，通天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含糊地回答玉微刚才的问题。

“阴冷到骨子里的感觉……绝望、堕落。”

说到这里的时候，通天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移，却很快地克制住了。

玉微自通天出来，便定睛在他身上。

这闪烁的眼神自然落在了他眼底。

微微垂了垂眼，玉微点头，反手收拾了一地狼藉，淡淡地关切了一句。“好些了？”

“嗯。挺好。”